2017年6月9日上午,就要離開埃爾卡拉法特去烏斯懷亞了,本想趁著早上時間親近一下阿根廷河岸的,無奈冬季裡這兒十點鍾天才剛剛亮,加上從昨天開始這雨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只有透過飛機窗給雪山、冰川、原始森林與阿根廷湖圍繞的小鎮說聲:愛你,再見。
飛過麥哲倫海峽,雲層開始增厚。飛機顛顛簸簸地,終於降落在世界最南端的機場:烏斯懷亞馬爾維納斯機場。雪花橫飛迎面撲打在機窗上,嬉皮笑臉地爭著打招呼:”歡迎來到離南極最近的大陸。”
機場離小鎮很近,我們四人打了一輛小Van仔花了172比索就到了預定的木屋小別墅。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本想再扛多兩小時就去大吃一頓,而誠實的老闆娘告訴我們餐廳要到晚上九點才會開門,更讓我們鬱悶的是她還告知前兩天天氣還不錯的,可今天這雨雪一來恐怕沒三幾天不會停。
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就要接受兩個殘酷的現實,不僅念了一路的帝王蟹沒了,天氣還那麼糟糕。冬季的天涯海角非要如此冷酷無情地對待我們嗎?
老闆娘倒是很耐心地給我們介紹這裡的景點,一是坐船去看燈塔與海獅,二是去火地島公園National Park,三是看冰川。她建議我們去火地島國家公園時不如租一輛車走走停停、休休閒閒,順便去冰川在山上看看小鎮全貌。我們接受了她的建議,準備第二天先去出海,第三天去火地島公園。
中午已經缺了一餐,這晚上的帝王蟹又泡了湯,我們只好乖乖來到超市,犒勞馬夫以及自己。
激文準備了番茄牛肉碎撈意麵、培根炒西蘭花,我準備了蝦仁西蘭花,而牛肉燉土豆需要時間我準備晚上再弄明天吃。兩廚娘配合默契,一小時不到就開餐,七點半就已吃飽飽。奔波了一天,大家都挺累了,老馮帶頭昏昏入睡,激文與Kevin也八點來鐘陸續bed time。我收拾完卻睏意全無,乾脆燉起牛肉來。一邊燉一邊自誇,在離家最遠的地方,用世界上最好的牛肉,用最家鄉的做法來滿足自己的味蕾。這樣的媳婦去哪裡找啊。
阿根廷的牛肉真心得誇誇,香濃細嫩,價格只有廣州的一半。阿根廷素有世界”肉庫”之稱,人年均食牛肉60kg,這有賴於地理優勢平原廣闊,地廣人稀,畜牧業採取露天圍欄放牧方式,非工業化牛棚育肥,肉質鮮嫩必是無疑。(後來我在秘魯利馬也做了一餐土豆燉牛肉,那兒的牛肉品質就明顯不如阿根廷的)
窗外的風聲越來越猙獰,凌晨兩點又把我吵醒。到阿根廷後我的生物鐘一直倒不過來,每天晚上都是兩三點就醒。安然面對吧,只有用斷點式睡眠去攢鐘數囉,練就出行軍中睡覺的新本領,沒辦法的辦法。這樣的雨夜明天還怎麼出海啊,看來我有大把時間可以補覺了,心想。
凌晨四點半,實在是賴不下去了,起床抓了幾把帶來的大米,熬上一鍋香噴噴的窩蛋牛肉粥,撒上一些自備的蘿蔔幹碎和蔥菜末,一鍋地道的廣東粥等待著老馮起來享用。其實這話說著好聽,我哪有那麼賢惠先人後己呀,口都不漱,迫不及待就獨自喝了三碗下肚,暖洋洋,心滿意足。(透露了自己的又一新本領,不漱口吃早餐。嘻嘻,跟西人學的,入鄉隨俗,呵呵)
公寓去碼頭其實很方便,順著山坡走下去即可。九點一刻準備出門的時候,Kevin向我招了招手又指了指窗外,哇,雨不知啥時候悄悄地停了,還紅霞映了天,好兆頭!
出海看燈塔與海獅大約兩個半小時,費用是每人1000比索,不過還要交每人20比索的稅金。約的是十點開船,我們還有時間在岸邊謀殺照片,彌補昨天只顧風雪邋遢行走而忽略了海之角的美。四面皚皚雪山環繞著烏斯懷亞,小鎮順山而建,一片、兩片、三片,藍色、粉色、紫色,如同上帝撒向人間的一罐罐七彩糖果,傾瀉而下。
朝陽羞澀地穿過白雲,一縷縷地從雪峰撒向海面,天越來越清澈透藍,海灣也默契地與天同色。海鳥就是天與海的精靈,在它們之間追逐、玩耍、歌唱,如斯安靜的小鎮因為它們的自由飛翔而增添活力、忘卻寒意。
船正點啟航,駛出海港。前方與其說是島,不如說又是一座座遠近不同的雪山。其實我們也踏足過許多雪山下的小鎮,剛才出發前背對大海看著眼前一座座雪山的時候,甚至恍惚自己是否身在青藏或新疆邊陲,森林密布,雪山環抱,村莊依偎。只有在我轉身,面對大海,看見崇崇雪山在海面上巍然聳立,才頓然覺醒:前方800公里便是南極。
船尾掀起的浪花迅速將小鎮拋在後面。海風嘯嘯,寒意刺骨,大家都躲進了船艙。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船減速,緩慢地繞著一塊三十見方的鐵灰色的石頭島。島上的永久居民便是那慵懶而傲嬌的海豹,一坨坨油亮油亮的物體粘在與其膚色相似的石頭上,有好幾隻雄性的海豹高仰著頭,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動不動,顯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有人說它們很Cute很可愛,但我實在受不了那股腐爛以及糞便堆積的臭味,沒幾分鐘我便回到船艙。
我們去了兩個海豹島和一個不知名的小島去登島,在小島的盡頭拍兩張到此一遊,便受不住這凜冽寒風往回走。當回到船停靠的地方,看到一岸石頭,又情不自禁地撿起來。Kevin提醒我,剛才導遊說了不能帶著一塊石頭一條羽毛一粒沙離開這裡。我虛心接受他的提醒,卻永不悔改,賊心不死。可愛的Kevin拿我沒折,溫馨提示:把小石頭藏好在托運行李中,別隨身攜帶。”哦哦。”
回到船上,導遊又開始他的解說,反正我也聽不懂,好像是在陳說阿根廷與英國在1982年那場悲壯的馬島戰爭。於是便閉目養神,期待著旅行意義標記的燈塔出現。
在深邃的海面上、在蔚藍的天空下,紅白相間的燈塔特別顯眼,遊船在燈塔周圍繞了整整一圈,我們也根本顧不得刺骨寒冷,大衣也不披就跑出船艙。陽光刺眼,忽左忽右,極風很大,船很抖,人很冷,卻擋不住我們擺出各種形狀與燈塔來個親密合照。
回到船艙後,激文告訴我們,Kevin說這是他見過最粗燥最難看不堪的燈塔。因為在他們澳洲,燈塔無數,都比它美觀多了。我只有呵呵一笑,因為我們這批七零生人,對它的情結是無法向一位外國人解釋清楚的。來這裡看燈塔,與其說是旅遊不如說是對某人的悼念,對永遠活在我們心中的哥哥的悼念。
“一九九七年的一月,我終於來到了世界盡頭,這裡是美洲大陸南面的最後一個燈塔,再過去就是南極,突然之間我很想回家,雖然我跟他們的距離很遠,但那分鐘我的感覺是很近的,我答應阿輝把他的不開心留在這裡,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講過什麼,可能是錄音機壞了,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兩聲很奇怪的聲音,好像一個人在哭。”
電影《春光乍泄》裡,張震這段話雖然是對梁朝偉說的,而樑的哭聲代表對張國榮的放下。可在我心裡,這哭聲又何嘗不是對張國榮的思念。
是誰在風中吟唱有誰共鳴?
又是誰將心思紐捏成那一片痴?
我,想你,寂寞夜晚,無心睡眠。
紅,最愛,柔情蜜意,似水流年。
電影情節裡的三個重要場景,BAR SUR咖啡廳、伊瓜蘇大瀑布、烏斯懷亞燈塔,我都慕名走過了,阿根廷之旅圓我”春光乍泄”之追憶。
人,總有一種自我放逐的情結,天涯總被賦予”孤身走我路”的悲情,似乎走到了世界的盡頭便可忘卻身後的凡塵俗事。
正如這座城市的銘示:烏斯懷亞,世界的盡頭,一切的開始。
我在此,轉身,
每一步,new way。
過去,再見;
未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