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學校的時候,有一天夜裡我睡不著在宿舍裡對著電腦發呆,然後我看到陳丹青的一些視頻,並由此喜歡這個對著鏡頭叼著煙說話,還時不時夾帶兩句髒話的人。非常的酷,非常的犀利,痞氣十足。但是你看著他那雙眼睛,你又會覺得是那樣真誠。陳丹青說自己不喜歡被冠以“公知”稱號,但在我心裡其實他就是。後來看得多了,我發現他作為美術家但是不怎麼談論美術,大多是針對社會現象的話題,還有就是一遍遍提及他的老師木心,每次說話木心都是兩眼放光的。我非常的好奇,木心是誰?陳丹青也非常直接,“我出來面對公眾,就是為了騙取那一點點的知名度,然後跟大家推薦木心。”是的,我愛陳丹青,陳丹青愛木心,我上鉤了。我現在深愛木心,一起都是因為陳丹青。在了解他們師生倆個發生的一切事情之後,我覺得這有點像孔子與顏回的關係。
我一遍遍地跟身邊的朋友推薦木心先生,大抵是我說話方式向來浮誇吧,有時候人家會愣住了問我木心是誰?我有時候會滔滔不絕地一堆話,各種喜歡的原因各種理由,有時候我會跟著愣住,木心是誰?無法評價,我也會啞口無言。不喜歡一個人倒是可以瞬間羅列出來一堆的理由,說出喜歡的理由卻並不容易。就是他在我心裡,他牛逼到沒有使用詞彙來形容的。我不在過多複述這些了,願者上鉤。木心在大陸第一次發表作品居然79歲高齡了,你可想而知木心本來就不在乎有沒有人關注他。在此我附上截圖一張,有興趣的可以去了解。
夜色下的木心美術館,視覺效果極佳。留下這張照片,明天我將正式拜訪它。
我在上一篇遊記裡提到我會單獨寫一篇關於木心的文章,這個就是了。我並不是有古鎮情節,不是因為烏鎮的美來烏鎮的,而是因為木心先生。我看過他一些文字,但是沒有看過他的畫作,所以在木心美術館對外開放後我一直想“回到”這裡,這次終於如我所願了。有一些地方我雖然從未去過,但是我覺得我在夢裡已經去過很多回了,所以我說我回到了這裡,我心之所向的地方。
木心美術館就在景區出入口,還好我進來的時候沒有走岔路了,昨夜看到它的時候我已經是穿過了古鎮了。這會兒也是,我故意慢慢地走過來的。這種感覺極好,我知道它就在眼前了,就要回到這裡了。
走過橋,元寶湖中間就是木心美術館。這樣的設計非常符合木心先生的個性,在人群中又遠離人群。
木心美術館作為一個非盈利的展館,選擇收取門票是極為聰明的做法。來到這裡的想必都是木心先生的忠實粉絲,慕名而來的,根本不會在乎門票。同時更大的好處在於擋住了那些不感興趣的人,避免了這裡成了夏天人群蹭空調的地方。
這里左邊是購票窗口,我沒有拍進來。買票準備進入,還別說,15塊錢的門票就足以擋住大部分人了,裡面有多少人在還不知道,但是我站在這門口看不到一個人,對於只想要乘涼蹭空調的人來說,15塊錢的確不值得。
這樣的安靜,這樣的美好。生命於我而言,給予我最好的禮物就是,我愛上了文字,愛上了藝術,愛上了木心。現在我終於回到這裡了,走在這橋上,頭頂上烈日炎炎,但是我滿心歡喜。
驗票的小姑娘很漂亮,笑容極佳。也對,先生愛美,怎能不挑選雋美的館員。我就是不好意思對著人家拍照啦,那樣沒禮貌。然後告知我所有的手稿和視頻均不可以拍照,負一層的特展館不可以拍照。我就收起相機,手機調至靜音。所以以下看到的照片都是用手機拍的,我很規矩的。
“風啊,水啊,一頂橋。”一進門就看到這個,往下就是負一層的特展館,左邊是文學館。我沒有從這裡下去,從文學館開始的觀展之旅,又被我蒙對了,後面我會說為什麼。
這句話據說是陳丹青他們在木心臨終前拿著木心美術館的設計圖去給先生看,臨終的木心看著美術館設計圖說道:“風啊、水啊,一頂橋”。真的是厲害極了,先生沒能在有生之年看到美術館的落成,但是先生預見了今天建成的美術館與周邊故鄉的景緻,如此的和諧。
旁邊牆上還掛著這個木雕,其實就是美術館的模型。從這個可以窺見到木心美術館的全景,現代的極簡主義造型。超前的建築風格,但是在古鎮裡它一點都不唐突,現代空間藝術和古代建築風格在這裡完美的結合了。
網上找來的圖片,這樣更能直觀感受到。
跟著光線走,我以為進入一個美術館應該是被藝術品帶著走的,而這裡讓我體會到燈光運用也很厲害。我從這裡開始就一直被光線牽著走。
這是先生從前用剩下的顏料和畫筆硯台。
牆上很多地方都是木心先生的文字,有些我在書裡看過,有些沒有看過。自己慢慢品味。
先生從前用的🎩
木心先生在紐約的模擬客廳,幾件簡單的家具與牆面的色調甚是和諧。據說陳丹青他們為了這個照片跟設計師爭論過,最後還是把木心先生這個照片擺在這裡了。額,其實我覺得設計師的意見更對,不要這個照片更好一點會不會呢!
這是客廳旁邊牆上的字,大概能理解成這是木心先生的人生寫照。看到很熟悉的字,總會想起很多事情。但是也原諒我天生愚昧,沒辦法系統的表述出來。
旁邊是一個視聽區,有9個視聽台,都在播放著木心先生從前的視頻。因為被告知不能對著視頻拍照,我就站在那裡聽著,只有我一個人。我倒是想拷貝回來啊,因為怕聽了記不住那麼多。最後我還是守規矩的,我本來想著能不能遠遠拍一張那個視聽區,結果也忘記了。我大概能記住兩句是:“我對中國字愛恨交加,愛中國字的美,恨外國人看不懂它。”“當你跨入博物館,博物館就是你的,你所理解的世界,就都是你的世界。”
木心的油畫,這些畫中的人看起來擰巴很掙扎,是在表達抗議?
《石版面系列》單獨我拍了幾張,就不放上來,留個懸念吸引你們以後有一天來到這裡。
哈哈,我唯一看過的尼采的書。《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我知道開館的時候,館長陳丹青弄了一個木心與尼采的特展,我錯過了沒有看到。陳丹青說了,其實也沒多少人關注尼采與木心是什麼關係,也沒幾人是衝著尼采來了這裡,是為木心先生辦的。但我由此感興趣了,回去之後一定找時間去讀尼采的書。
這是木心先生收藏的書,還有手稿我實在忍不住也偷拍幾張,實在是不應該。我就不放出來到網上了,我私自藏著。
整面牆都是木心先生的金句,我選擇其中一句我最喜歡的吧。“相約天堂地獄,所念人情世故。”
”我自得惡果,所以不必悲傷;我不抱希望,所以不絕望;我自尋路,一個人走,所以不反激。我也有脾氣要發,但說說俏皮話。”
才能、心腸、頭腦,缺一不可。三者難平均;也好,也就此滋生風格。
使愛情的舞台上五光十色煙塵陡亂的,那是種種畸戀,二流三流腳色。一流的情人永遠不必殉損,永遠不會失戀,因為”我愛你,與你何涉”。
1995年木心先生踏雪歸來自己闊別了半個世紀的家鄉烏鎮,看到破敗不堪的舊居,然後離開了,文中這樣寫道:“我不會再回來了。”寫下散文《烏鎮》,後來又寫了現在牆上掛著的《烏鎮》《懷裡》兩首詩。附上《烏鎮》一文的鏈接,值得推薦看看。https://m.douban.com/note/246524181/
午後時光,連日來高溫天氣能把人給曬暈的。而我現在在一個涼爽舒適的環境裡,如痴如醉的,
“命運無公理,無正義,無目的,故對之不能思,遇之不能避。”
我寵愛那種書卷氣中透出來的草莽氣
草莽氣中透出來的書卷氣也使我驚醉
難得看到一個女生,想必跟我也是一樣慕名而來的。彼此懷著大概一樣的心情吧,但是各自安安靜靜欣賞,不互相打擾。我沒有經過她同意,偷偷拍下這張照片。我想說,如果你剛好有緣分看到此文,私信我哦。
繪畫是視覺藝術,我的段位太低了,很難用文字來表達我的感受。油畫作品我看得不是很懂,國畫給我感覺比較震感,完全不像我看過的,木心先生自成一派的。篇幅都很小,但是內容氣勢恢弘。這個我不再复述,希望有興趣的朋友有一天能夠自己去感受一下。
我站在這裡突然啞口無言了,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你們自己看吧,木心獄中的手稿。
據說這個是設計師法比安親自設計的櫃子,極美,將原本讓人感覺有點不安的手稿設計成這樣好看的展廳。我趴下去看了好一會兒,繁體的字極小,又經過這麼多年,紙片已經相當程度損壞了,我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能偶爾認出一兩個字吧!
那個變態瘋狂的年代,有多少人都被折磨致死或是精神奔潰自殺,沒有被弄死的也到了最後身體被摧殘掉了。木心沒有,他一樣好好的,精神沒有奔潰,身體也沒有。在能找到的照片,先生一直都是衣著得體大方的。先生愛美,一生都是如此。
借用木心先生自己的話:“你讓我毀滅,我不”
人類的尊嚴就在於,面對一個荒謬的世界,和充滿苦難的人生,人仍舊願意去直視生命毫無意義的本質,仍舊不願屈服於自己丑陋的本性,仍舊努力活出有意義的人生。
“所謂萬丈深淵,下去也是鵬程萬里。”先生的文字配上這個旋轉樓梯最好不過了。從這裡走下去就是負一層的特展館了,特展館全部都禁止拍照了,所以我一張照片也沒有留下了。
走下去樓梯後就是特展館,左邊牆邊是一個十八世紀的耶穌木雕,右邊是十二個圓形台柱圍城一圈展示著舊版聖經。牆上在投影儀放著木心先生的視頻,站在那裡聽著木心的聲音。我有一種感覺,木心還在這裡的,他沒有離開過,他和一群喜歡他的人一起的,永遠在我們心中。右邊還有一個放映室,有一個一個九米長的放映牆,十來個座位。那天就我一個人坐在這漆黑的放映廳裡,看著一幅幅微型的畫被放大後,不得不嘆服木心先生繪畫藝術。據說木心先生生前對美術館的唯一要求就是盡可能地放大他的小畫。木心先生是幸福的,陳丹青館長他們幫助木心在這裡實現了這個願望。沒有留下照片,期待有心人日後自己去拜訪。
“很多人的失落,是違背了自己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成熟、自認為練達、自認為精明,從前多幼稚,總算看透了、想穿了。於是,我們就此變成自己年少時最憎惡的樣子。”
輕輕判斷是一種快樂,隱隱預見是一種快樂。如果不能歆享這兩種快樂,知識便是愁苦,然而只宜輕輕、隱隱,逾度就滑入武斷流於偏見,不配快樂了。
人將生命中的錯誤匯集到一起,創造出一個惡魔,叫命運。
清水泥建築設計在燈光照射顯得非常的典雅,走上這個樓梯,左邊是階梯圖書館、右邊是尼采特展廳。
好開心,這個階梯圖書館是對觀眾開放的,我太喜歡這個設計了。我想著這裡太久了,感覺夢裡來過很多回啦!入內需要脫鞋,然後坐了下來。
右邊的滿牆書架好極了漂亮極了,是木心先生喜歡的世界文學史名人頭像以及他們的作品,當然了,木心先生自己書也都在。
挑了一本書,坐在這里安安靜靜的看著。暫時離開城市喧囂離開工作的煩惱,此刻除了兩個工作人外,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哈哈,又是自我感覺整個館都是我的。
從網上找來的照片,哈哈,這樣我就能假裝陳丹青老師現在也在這裡一起看書。
環境養人真的不是沒有道理,我遇見的每一個館員都是面相美好的,都帶著迷人的氣質。看得出來她們都很愛惜這裡,見到她們在擦拭展台的玻璃櫃是非常細緻認真的,閒暇之餘也都拿著本書在安靜的閱讀。
這是四號廳的尼采特展展場。中間案桌放的是尼采原版書,我自然是看不懂的。展櫃我記得在視頻裡看到過,陳丹青說這是他們辦木心與尼采特展他去德國借尼采的作品,在魏瑪歌德與席勒檔案館看到的十八世紀展櫃,他給製作了仿真件放在了這裡。
剛在這裡坐下來,接到公司打來的電話,遇上點麻煩事,弄得我又瞬間很煩躁。完了掛掉電話,在這樣一個環境舒適地方,看著外面湖中宛若一朵蓮花的大劇院,我鬆了口氣,不生氣了。我愛這個地方,不應該在這裡生氣的。
生活是一種態度,我們總是會猶豫、迷茫、糾結、後悔,無論怎麼努力,生活總不會是盡善盡美的,能夠就是不斷調整併鞏固自己的態度。我們必定會抱怨生活的,問題在於抱怨之後是否會把負面情緒釋放掉,重新投入到無限的未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學習。
依依不捨離開,走之前再拍一張照片。清水泥混凝土的牆面不管是夜色下還是白天都是這麼典雅,館標也很好看,木心的手寫體和日本的老宋體。我還會再次回到這裡的,據說展品也不定時跟換的,不管什麼原因啦,總之還會再來的。
喬伊斯說:“流亡是我的美學。”木心自稱不如喬伊斯闊氣,只敢說:“美學是我的流亡。”
偉大的藝術常是裸體的,雕塑如此,文學何嘗不如此。幾乎什麼都能領會,幾乎什麼都不能領會。人與藝術的關係所幸如此,所不幸如此。
生活是什麼呢,生活是這樣,有些事情還沒有做,另有些做了,沒有做好。生命是什麼呢,生命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文學是可愛的。
第二,生活是好玩的。
第三,藝術是有所犧牲的。
“晚晴小築”木心紀念館。
東柵財神灣186號,孫家祖上的產業。木心在這裡出生長大,十六歲離開這裡去上海美專上學。1949年這裡又被政府徵收了,而且變成煉鐵廠和各種小作坊。80年代木心先生去美國,知道79歲的高齡才會到故土烏鎮。這裡也改名叫做“晚晴小築”,木心先生在這裡度過了自己的最後時光,而後這裡開闢成現在的木心紀念館。
上午十一點到的這裡,一堆人剛好在這個時間點進去景區,我被人群推著往前走,看到大門緊閉,以為沒有今日沒有對外開放的。我好失落,還一邊走著一邊跟朋友訴苦說,我錯過了木心紀念館了,進不去了。
可是走了一會兒實在口渴,我想買一支水喝,不得不回頭走到財神灣那裡有便利店。這下子我看到了,不是閉館不給進。而是要從旁邊的檢票口進去,不留心真的很容易就錯過了。
免費但是限流,需要在網上提前預約才能參觀的。而我沒有預約,可是我實在想進去啊。心有戚戚焉,請求館員能不能讓我進去,我說我沒有提前預約,但是我從廣州來的,就是為了木心來到烏鎮的,昨天參觀了木心美術館,今天想著來參觀木心故居的。也許是被我的真誠打動了,她說可以的,就放了我進去。一樣被告知手稿不能拍照的,我說我知道的,木心美術館也一樣。然後我們倆相視一笑。
向世界出發,流亡,千山萬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國故鄉。
牆上掛著的是木心先生一生各個時期的照片,先生是這樣的愛美,哪個年齡階段的都是紳士風範。
這就是手稿,我不好意思拍下來,徵求人家的意見後,我說我遠遠的拍一張就好了,不對著文字拍。人家也是爽快答應了。
有些畫作是跟木心美術館一樣,不對繪畫妄加評論的,有心的人自己自然會來的。
橘子樹上已經結了果實了
洗了一把臉,驅走夏日的炎熱。
左邊是木心出版的書,中間是講台黑板,右邊在播放木心先生對紐約給陳丹青他們上最後一刻的課堂錄像。
牆上都是木心先生的詩,我挑了一首最喜歡的。
《而我輩也曾有過青春》
二戰結束後的上海街頭
充斥著美國的剩餘軍用物資
高幫結帶的皮靴
是我一時之最愛
小罐的什錦起司
冷吃熱吃都要得
巧克力,石硬,奇香
咬嚼起來野蠻文明兼而有之
試想,藝術學校天荒地老的宿舍裡
吃美國大兵剩下來的飼料
讀俄羅斯悲天憫人的長篇小說
八年離亂熬過去了
人躺著,兩腳高擱床檔上
滿腦子意大利文藝復興法國印象派
這便是我輩動輒大言不慚的黑色青春
這個也是手稿
木心先生使用過的書櫃
又見一位女生,這里人更少了,也許是工作日的原因,也許是進不來,反正我在裡面待了一個小時只見過她。
又見尼采
木心先生的帽子皮靴和拐杖。
這是唯一的一塊真正的孫家花園的窗框,是1995年陳丹青來這里後撿到的,幫木心先生帶去了紐約,現在又帶了回來,原本就屬於這裡的東西。
這個也是木心美術館的模型,徵求工作人員說可以拍照,但是拍不到全景。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我買了一本《木心研究專號》,依依不捨地告別。再見了,木心。我一定有時間再來看你。
從東柵景區出來,烏鎮之旅結束了。門口坐K350到烏鎮汽車站還機場大巴去蕭山機場,歸家。
額,回去百度一下黎塞留在哪裡?
太早到機場了,然鵝,居然沒有找到座位可以坐。席地而坐,看書。時間很快過去。人品爆發沒有延誤,飛機準時起飛。結束這趟美好的旅行。
後記:這些照片我沒有按照展館按順序排的,有一些是相互交錯的,因為我在看的是重複看的,拍照的時間沒有順序的。看起來可能很暈,也請擔當一下。就是希望有心人有一天也會想去這裡看看,就是找到多幾個跟我一樣喜歡木心先生的朋友。